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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知道

2025-08-19 17:45:39  来源: 阅读:-

昆明讯(通讯员李任飞)夏日里,蝉声如沸,在浓密的树叶间织成一张声的罗网,笼罩着树下乘凉的人们。

我那时最是贪图凉快,日日便躲在那棵老槐树底下,仰面看天,也看那树。只见槐树披着一身浓绿,浓得几乎要滴落下来,枝叶密密层层,把阳光筛碎,筛得如金箔般铺洒一地,也把蝉声晒得发白。树下纳凉的人,摇着蒲扇,闲话里裹着家常里短,也裹着些陈年的风霜与叹息,都悄悄渗入老槐脚下那片被踩得溜光结实的土地里。

老槐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,如同老人手上青筋的起伏,也像大地张开了无数干渴的嘴唇,然而其下却蕴藏着沉稳的呼吸。树根盘结交错,深深扎入泥土,像无数只坚定有力的手紧紧攥着土地,直欲攥出地脉里的血来——那是树汁汩汩的涌动,是生命在幽暗处无声的奔流。它记得更久远的时日,祖父的祖父曾在它的浓荫下,与邻人争论田埂的边界,那激烈的声音曾震动过细小的槐叶;它亦记得村中老妪坐在它隆起的树根上,对着月光纺线,那绵长不绝的纺车声,仿佛能织出一匹匹柔软的时光,缠绕在粗糙的枝干间,最终被年轮无声收藏。

我那时常与几个邻童嬉戏在树下,树干粗大处,便成了我们的堡垒。幼时的手掌抚过树皮,那粗糙的质感微微刺痛掌心,却留下一种奇异的踏实感,仿佛摸着了岁月真实的筋骨。树总是无言地看着,渗出的树胶在阳光下凝成琥珀色的泪滴。那是它从自己身体里取出的药膏,敷在土地上,也敷在我们懵懂的记忆里。我们攀爬,折枝,甚至用小刀在它身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名字,它都默默承受,只在风过时,枝叶轻轻晃动,发出沙沙的低语,仿佛一种古老而宽厚的叹息。那时,我们只觉得这树是理所当然的靠山,是玩累了便可一头撞上去的胸膛,从未想过它的沉默里,究竟刻录了多少我们奔跑的足音与嬉闹的回响。

老槐亦与村庄的节令同呼吸。春生,米粒大的嫩黄花苞缀满枝头,甜香弥漫整个村庄,村妇们挎着篮子,踮脚摘下花蕾,蒸腾出整个春天清甜的气息。夏深,浓荫如盖,成了天然的议事厅,村中婚丧嫁娶、邻里纷争,多少事体都在它荫蔽下开场又收场,人声鼎沸处,唯有它沉静如初。秋末,金黄的槐叶簌簌落下,铺就厚厚一层,孩子们在上面追逐打滚,清脆的笑声撞在树干上,又反弹回明净高远的秋空里。冬雪,它卸尽铅华,嶙峋的枝干直指铅灰色的天空,像一幅凝重的版画,雪粒落在树皮的褶皱里,如同岁月积存的白霜。

如今重归故里,槐树依然还在,却仿佛比我记忆中更沉默了。树下再难寻见当年嬉闹的孩童,唯余几个城里来的孩子,正怯怯地触摸着树皮,脸上现出陌生的好奇。他们的手抚过树身时,如同抚过一件古老而奇特的文物,眼神里不见熟悉,只有初次相识的疏离与惊奇。树仍是树,而人间的喧闹已换了腔调。村中老人日渐稀少,树下纳凉的人影也稀薄了,那些曾缠绕树身的家长里短、悲欢离合,渐渐失了讲述的人。偶有归乡的游子,如我一般,在树下驻足片刻,抬头凝望,眼神复杂,仿佛想从这沉默的躯体里,打捞出一些沉没的旧影。树无言,只以更深沉的静默相对,风过时,树叶的摩挲声,仿佛含着某种欲言又止的喟叹。

我仰头凝望,树冠在微风中簌簌低语。刹那间,我恍然明白:树根知道泥土的每一次悸动,枝干记得每一场风的来意,每一片叶子都录下了底下嬉戏声的消长。它沉默不语,却把一切收纳在年轮里,如同大地的心跳,在静默中刻下时间的深痕。它记得每一场落在枝叶上的骤雨,记得每一束穿透叶隙的晨光,更记得每一双在它荫下停留过的脚,每一声在它身旁响起又消散的叹息与欢笑。它用一圈圈年轮默默书写,用每一片叶的脉络静静存储,这方土地上所有易朽的喧哗与深沉的寂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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